冬天剛離開不久，應該是這樣沒錯，可大多時候多數居民感覺它從未離開永夜城。

　　從額際滲出的汗水滑過鼻梁，汗液掛在鼻翼搖搖欲墜，永無旭日的空間無從區別時間分野，薩沙從口袋掏出錶，鼻上的水珠因為動作而落進泥土，離午餐時間還差一些兒夾角。薩沙扭轉上半身關節，他看了一眼天空，依然是葡萄皮的黑紫黑紫，薩沙只在這個時刻才覺得自己的故鄉也沒有那麼冷。

　　「喂──喂──」

　　誰都可以分辨得出來，聲音是從那條很近的田埂小徑來，聲音有主人，那該是個年紀不很大的少年－－那孩子正走進薩沙的農地，一步步地留下鞋印。

　　「這裡是哪？冒昧了，先生，先生您肯定是這兒的人。我請教您，在這兒請教您第二街該往哪走？」

　　繼續揮舞起鋤頭的薩沙沒往那方看半眼。

　　乖僻的老薩沙不注重這一切……可薩沙聽得出來，孩子走路的聲音有些異樣，不像是腳受傷──薩沙想這該是荷著極大重負在走才對。

　　「先生？聽見我的話嗎？先生，我向您問好，這下您該把路告訴我了！」

　　是迷路的夜居者？

　　還是初來乍到的晝行者？

　　無妨，誰都沒所謂吧。只要放著不管，無聊了，就會自己離開。

　　老薩沙的鋤頭一槌一槌往已經整好的土壤翻，就差播種。

　　等迷路者遠去，薩沙停下農作，他又從口袋掏出錶飛快看一眼，永夜城缺了太陽，曾沐浴過那慈暉的晝行者總愛這樣反覆確認時間。薩沙放回錶，正要裝回去又看那一眼錶面，好一會兒老薩沙才願意離開它，薩沙放回他的錶，這次是真正的。老薩沙感到手指碰上了個堅硬的小東西，那是一袋放得太久的向日葵種子。薩沙開了袋口倒上手掌心，那動作靈活得緊，他把發散臭味的油燈提近了瞧，它們在龜裂的掌紋中心躺著、真真切切地，那顏色又比往昔黯淡幾分。

　　薩沙凝視那些種子，沒有很久，就把它們倒入袋子，塞回懷裡繼續讓心跳溫著。